有錢卻找不到長照機構的床位 前外銀董事長為愛離職
不論你的職位多高,都可能離職回家照顧家人。前花旗(台灣)商業銀行董事長管國霖2018年的新工作,就是全職照顧93歲的重度失能父親。從陪診動手術、反覆跑醫院、聘外籍看護、找長照機構,能試的都試了,他為何還是選擇離職照顧?
前花旗(台灣)商業銀行董事長管國霖拿起手機,螢幕上的數字,不是銀行的財務資訊,而是父親的心跳、血壓數據。
這是5年來,管國霖的日常。一離開家,他總心繫著臥床、93歲的年邁父親。
照顧父親的擔子,也讓年僅50歲、有「最年輕外銀董座」封號的管國霖,在2018年正式退休,離開他待了25年的花旗銀行。
消息一出,在金融圈拋下一顆震撼彈。
這時決定退休,如同高歌卻戛然而止,讓不少人為他感到惋惜。但離職照顧,是管國霖不得不的選擇,既有情感的羈絆,也有照顧的疲累。
「父母養我小,我養父母老,」管國霖很認同簡媜在《誰在銀閃閃的地方等你》書中的一段話,「我就剩下這些時間能陪他們,如何把(父親)這段最後的生命歷程做好,遠比工作更重要。」
為何選擇離職照顧?
小家庭出身的管國霖,和父母的感情好。自成大退休的父親,原本身體健朗,但5年前因肺炎住院後,漸漸失能、臥床,而照顧責任,落在母親身上。
管國霖捨不得母親在體力和壓力上的辛勞,決定挑起擔子。但他從沒想過,這條路會走得如此沉重。
「我想就是照顧,可是真正接下責任後,壓力跟艱辛的程度,遠超過想像,」他說,「那不是靜態的照顧,他的狀態是『與日俱下』的。」
這一年來,父親已無法開口說話,睡覺還會舌頭後倒,影響呼吸。管國霖每個夜晚,總睡在父親身旁,為的是一有動靜能立刻處理,「這絕對撐不下去,我自己就撐不下去,」他說,「但父親這個擔子,我現在不可能卸下,也沒有地方卸下。」
公事、家事兩頭燒,管國霖選擇離職照顧,台灣更有13萬人和他有同樣選擇,「這就不對了,社會失去生產力,」他說。
離職前,他曾找過這些資源
其實,管國霖不是沒想過,使用政府的長照資源,或將父親送到機構,接受專業照顧。但整個過程,讓他心灰意冷。「我們就靠自己力量,想辦法佈建資源,」他打遍電話、問遍親友,這是許多家屬遇到的難題。
長照的質和量,更遠遠不足。一開始,他用了居家照顧服務。他感謝照服員的辛勞,但政府核定一天約兩小時的服務,無法滿足重度失能、病況惡化的父親的需求;其他22小時的照顧重擔,仍落在家人肩上。
住台北市的他,還走訪住家附近的長照機構,卻找不到一張合適床位。
「每個人對照顧的期待不同,我希望我父親住單人房、生活不被打擾,也希望離家近,我母親和我能每天探視他,」他說,「政府強調要在地養老、照顧,但問題是,好的機構沒有床位。」
有錢卻找不到長照機構的床位
「我願意付出相對的價格,但我拿不到這樣的床位,」他說,「當要我犧牲品質、降低成本,讓父親住到這些地方,我覺得我對不起他。」
最後,他選擇將父親留在家裡照顧。如同有24萬個失能家庭選擇聘用外籍看護,但語言隔閡、專業照顧能力較不足,讓管國霖擔心;他費盡苦心,還另找了私人護理師,白天到家中照顧;晚上,管國霖自己顧。
但他知道,以兩個半人力照顧,非長久之計。財務上,他每月得花近10萬的人力費,一般家庭無法負擔。對整體社會來說,一對一照顧,在專業人力短缺的台灣,既無法創造效益,也無法磨練照顧人員的專業。
「資源一旦進到我家,就幫不了其他人,但如果進入有組織的機構,護理師發揮的效益更大,也能有學習、升遷機會,」他說。
反覆住院成為常態
長照和醫療的斷裂,更是他和許多家屬面臨的困境。受訪當天,管國霖的父親才剛出院,但反覆感染、住院已是日常。
「我們總要擔心,到醫院有沒有病房?」父親要舟車勞頓掛急診,但急診總塞滿病人;5年多來,他總共有250個夜晚,住在醫院陪父親。這些對失能家庭都是折磨。
如果能重來,管國霖仍會選擇自己照顧父親嗎?「如果有機構能達到我的標準,我會建議所有人,用專業照顧你的親人,」他說,「家人該做的是好好陪伴、探視,跟他講故事、聊聊天,帶歡愉的氣氛給他,而不是每天陷在照顧病人的壓力循環裡。」
長照產業化不是壞事
照顧父親多年的他,也頻頻為長照發聲,「我在解決父親的問題,也希望為產業和政府提供解方。」
例如,他期待法規鬆綁,也讓長照體系產業化成為可能,「社福長照和產業長照要並行。」政府該做好社福長照,保障較沒經濟基礎的家庭;有經濟能力的人則能多付點價格,有所選擇,也讓長照服務單位或機構有利潤、能留才,永續經營。
他盼望,這天能盡快到來,「不然現在我真的沒有辦法想像,30年後我要去哪裡?」他說,「我擔心的不是我沒錢,我擔心是沒人能照顧,這是台灣普遍的問題。」
2050年,高齡者將突破700萬人,勞動力將較現在減少588萬人。管國霖希望,面對高齡台灣,從政府到民間都得動起來,讓每個人都能安心變老。…(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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